张粮在那一天浑身上下都粘附着槐花的味道挥之不去。那天刮着小风，空气湿润。雨过天晴的日子天空瓦蓝。随风飘动的干槐花像是甜甜的雪花在透明的空气里一簇一簇地飞来飞去。张粮的心情真的不错。张粮听见操场那边人欢马笑。他知道是体育老师徐老师又在玩双杠。他们的体育老师徐老师像一只燕子在双杠上飞上去又落下来。
张粮跑过去，张粮看见体育老师徐老师上身穿着红色的跨篮背心，下身穿着灰色的线裤，脚上是一双草绿色的解放鞋。那条灰色的线裤实在是太薄了。徐老师绷紧身子并齐双腿直直地在双杠上像冰棍一样竖起时，他的双腿之间就会顶起一个圆圆的小家伙。这个小家伙清晰地把他的灰色线裤顶起一个球状的东西，这个球状的东西轮廓分明，谁都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徐老师在双杠上像鱼一样上上下下地翻飞着，每当他绷直身子并齐双腿的时候，那个球状的东西都会在他的双腿之间顶出来。徐老师节奏明快地上去下来，那个球状的东西也是节奏明快地顶起来落下去，围观的同学们都哈哈笑起来。
哈哈大笑的同学们有男同学也有女同学。男同学的哈哈大笑声明显地带着隐讳的成分，而女同学的哈哈大笑声就单纯多了。张粮看见了女同学堆里的刘红霞。他看见刘红霞也在哈哈大笑着。可是，张粮觉出了刘红霞的哈哈大笑声即不像男同学的也不像女同学的。
刘红霞的笑声是那种完全放开的笑声，她的笑声里夹带着“阿、阿”的喊叫声，听上去是那种幸灾乐祸的声音。就在十分钟前，她才离开张粮，她在离开张粮之前在张粮的脸上使劲地亲了一口，这时候张粮的腮帮子上还好像留着她嘴唇的湿润感。
现在，刘红霞的双眼皮大眼睛闪动着不怀好意的光彩盯着在双杠上飞来飞去的体育老师徐老师幸灾乐祸地边喊叫边大笑着。她的腮在这下午日落西山的阳光里飞扬着嫩桃一样的红润光泽，当双杠上的徐老师把身子绷紧像冰棍一样竖立起来的时候，刘红霞就会暴发出一连串的夹带着“阿、阿”喊叫的那种幸灾乐祸的笑声。
这时候，张粮也看见了徐老师两腿之间的那个球状的东西在徐老师的灰色线裤上节奏明快地顶出来缩回去的情景。那真是一种好笑的情景，徐老师的两腿之间一会顶出来一个球状的东西，一会这球状的东西又缩回去了。张粮不由地“哈哈”笑了两声。他的这两声“哈哈”和别的同学的哈哈大笑声节奏不一致，就好像是一支乐队里猛然冒出了一声拐弯的小号声一样，显得特别悦耳。刘红霞很快歪过脸把双眼皮大眼睛投送过来。他们的目光在瞬间碰在一起，刘红霞像是受到了张粮的暗示一样，很快偏过脸又连喊带叫地笑起来。
这时候，他们的班主任王老师走过来了。王老师先给在双杠上上来下去的徐老师打了声招呼。徐老师在空中歪过脸充王老师笑了一下，然后落下来把身子绷紧。那个球状的东西就又顶了出来，张粮刚要笑出声，王老师拍了一下张粮的肩膀，对他说：“你到政治办公室去一下，学校要给你安排任务。”
张粮是校民兵小分队的队员。每次小分队要是有任务都是在政治办公室安排的。张粮来到政治办公室的时候，其它小分队的队员早到齐了。办公室里除了校长外，还有一个戴军帽的人。那个戴军帽的人脸很白，看着很干练。张粮来到办公室时，这个戴军帽的人正在讲话。
他说，市银行金库被一个飞盗抢劫。飞盗是从银行大楼的最高一层窗子里敲碎玻璃钻进银行的。由此我们应该知道了这个飞盗的犯罪手段是不一般的。他抢走了银行的四块金砖。
“你们知道那是多大的金砖吗?”
戴军帽的人用冷竣的眼睛巡视了大家一眼，他的军帽和白色的脸以及他的标准的普通话都使他显出了极其干练的神色，他说：“我告诉你们，那些金砖每一块都有饭盒大小……”
在他的描述里，张粮的脑海里有了一个具体的飞盗的形象：那一定是一个能飞檐走壁并切擅长格斗的一个传奇人物。他应该是一脸大胡子，眼睛象闪电一样……
张粮愣住了。他的心一下跳到嗓子眼上了。戴军帽的人后边再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的眼前一直晃动着的，都是昨天晚上的大雨雷电和那个深深的防空洞和防空洞里燃烧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