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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 :天堂之约第二部(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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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高速旋转,白色的润滑液体很快被飞快的磨擦力转换成热能,车床冒起了看不见的蒸发物质,刺人鼻子。

长篇小说连载 :天堂之约第二部(16)

刘红霞紧皱着眉认真操作,已经工作了快四个小时了,此时的她有点疲惫。她的脚下堆积着她加工好的工件,这些工件足以证明她今天的工作是很出色的。

现在,等待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切,等待下班,等待张粮的突然出现……等待是重复的,下班了又要上班,上班了接着等待下班。一切都会如期而至,但是,等待张粮的突然出现也会如期而至吗?

对刘红霞而言,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和农屋瓦舍,这些充满着诗情的回忆夹杂着布谷鸟的歌声,一浪浪、一声声地冲击着她的每一天。思念和忏悔日积月累,使她在依赖的寄托下度过了每一天,每一年。这样的生活给了她充分的沉淀的时间,她终于明白了:那一片油菜花已经成为她终身的美丽,而张粮也已经是她永远记挂着的人了。

她从纷乱走向了唯一,从一个野丫头变成了一个娴静美丽的女人。那天下班后,她骑车回家路过电影院时,看见电影院悬挂着电影《简爱》的巨幅宣传画。在她的记忆里,张粮在槐树林里子对她喋喋不休地讲过这本书……

那天,她从影院出来时,夜已很深了。她没有买到第一场的票,第二场电影放完时,夜已很深了。她的耳边一直回荡着罗切斯特呼唤简的声音。她想,也许一个影院里的观众再也找不出像她这样理解罗切斯特的人了吧?因为,她每天在心里呼唤张粮的名字又何止十次百次……

“所以,”李翎继续讲到:“现在内地正处在一个怀旧的年代里。最近内地流行的电影有《简爱》、《叶赛尼娅》还有印度电影《流浪者》和《永恒的爱情》……而我们这次为那位芭蕾皇后准备的电影朗诵词就是《简爱》……”

就在当天晚上,海天燕接到了林静的电话,约他明天晚上去机场接她女儿李翎。海天燕非常高兴地答应了她,林静放下电话后心里嘀咕到:“为什么非要老海也去接她呢?”

第二天下午,海天燕早早驱车来到林静家,还带来了置办晚宴的酒菜。林静很满意地笑了,和海天燕一起洗菜做饭。等一切都差不多做好时,也到了去飞机场的时间了。

班机于20点30分正点降落。李翎下了飞机乘“摆渡车”去候机厅时被车上的音乐吵得头晕。内地突然畅开大门,各类文化一涌而进,首当其冲的就是港台通俗歌曲。你只要踏上内地,到哪也逃避不了通俗音乐的噪音。好在“摆渡车”转眼就到了候机厅,李翎远远就看见了妈妈,她拉着箱子跑了几步,扑进妈妈怀里。海天燕站在林静身旁怀抱鲜花。李翎转过脸看他时,他很快把鲜花递过去,说:“欢迎我们的小翎子回来!”

李翎接过鲜花,说:“谢谢海主任!”

海天燕愣了一下,看看林静,问她:“你叫我什么?”

李翎说:“我叫你海主任呀。”

海天燕说:“乱弹琴,叫叔叔!”

李翎说:“是该叫您主任的,因为我这次回来是带着公司项目来找您的。”

海天燕说:“那也得先叫叔叔,公事回家以后再说。”

李翎笑眯眯道:“海叔叔永远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海天燕说:“贫嘴!快上车回家吧。”

第二天,在市开发区主任办公室,李翎呈上了基督山影像广告传媒公司的项目书,说:“海主任,这个项目能不能成功,事关我们公司在内地的市场前程,更关系到我个人的前程,所以还要请海主任、海叔叔多多关照。”

海天燕笑着指指她的额头,然后把项目书浏览了一遍,他的眉峰不由的拧起来。

他问李翎:“为什么是这样一个项目?”

李翎说:“有问题吗?”

海天燕点燃一支香烟,缓缓吐出烟雾,说:“不是说项目本身有什么问题。我是担心……这样说吧,许晶的政治历史背景……”

李翎马上抢过话头,说:“内地不是在搞改革搞开放吗?政治和经济有直接关系吗?”

海天燕笑起来,说:“翎子,你才离开内地几天?严然一幅港商的派头。”

李翎说:“海叔叔,抛开我们公司不说,我的前途海叔叔不得不关照吧?是的,我是离开内地没几天,所以我也知道像海叔叔这样阶层的领导,是不该提出您刚才提出的问题的。因为我非常明白,在内地,有许多事情如果不通过正常渠道办理反而会有更好的效果。海叔叔,您说呢?”

海天燕不由喷出一嘴烟,说:“翎子,你们基督山影像公司所以选中你开发这个项目,也许正是因为你深谙内地的许多尚待规范的游戏规则吧?但是我要告诉你,许晶这个女人非同一般女人,她的影响力也是不一般的。由此,我也深深佩服你们老板的这个策划。可是,我还是要对你说,这件事我要考虑一下才能做出决定……”

他离开桌子,双手按在李翎的肩上,说:“翎子,你应该明白,内地经历了十年浩劫。这场政治灾难带来的痛苦不仅仅是国家的。它在每一个中国人心灵上造成的创伤也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你不要急,听我把话说完,你给我时间,不会太长,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好吗?”

谈话到了这里,李翎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点点头,离开了海天燕的办公室。

是的,正如海天燕说的那样,项目本身没有什么。并且许晶的所谓复杂的政治背景也没有什么,问题的关键在于林静身上。这是因为,许晶曾经是林静丈夫的情妇……

林静其实已经知道了女儿李翎此次回来的工作内容。如果说丈夫的不忠能给她什么伤害的话,到不如说是那一段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的阴影,在林静的心头加重了黑暗的色彩。并且,她感到了一些不可捉摸的影子正在蠢蠢欲动。她的潜意识里也在逐渐排列着一些莫名的事件,并且这些事件也正按照前后顺序一件件模模糊糊地出现了。

当她得知女儿这次是冲着过去的那个芭蕾皇后许晶来的时候,这样的意识潜动,蓦然在她的心里蹦跳而出,那些并不明朗的事件也就逐个呈现出来:

基督山影像广告传媒公司——张伯爵——基督山伯爵——许晶——张粮——烟囱——黄金——基督山影像广告传媒公司——复仇——许晶!

林静冒出了一头冷汗,她叫来女儿问道:“翎子,你告诉我你们老板长得什么样?”

李翎奇怪地看了妈妈一眼,说:“不是告诉过你吗?他叫张伯爵,很年轻的。”

林静想想,拉女儿坐下,说:“你好好想想,他长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李翎歪头想想,说:“特别之处……特别之处就是他很年轻,比我大了有十多岁吧。还有……还有就是……我好像……好像见过似的。”

林静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说:“是不是长得像张粮?!”

李翎说:“张粮!张粮是谁呀?你是说……”

“是的。你还记得不?你小时候有一个哥哥……嗯?他给你教过画的,想起来了吗?”

“这个……好像有过,但记不太清楚了。那时我有多大?”

“那年你四岁才过几个月吧。”

“这个呀。好像有过这事的,但记不太清楚了。妈妈你是不是在说,我们老板就是你说的那个教我画画的人吗?”

林静低头想想,说:“我还吃不准。不过……不过要真是他的话,这也太巧了,也太不可思议了。但是,如果真是他的话,事情也就明了了。”

李翎笑起来,说:“妈妈,你是在写小说吧?再说了,就算是他又怎么了?如果真是他,我不是在公司的工作更好做了吗?”

林静说:“这个……我不知道……”

林静心神不宁,等女儿离开后,她给海天燕打电话,但是,海天燕的电话一直是忙音。

海天燕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对方说他是基督山影像广告传媒公司总裁张伯爵。海天燕吃了一惊,问到:“你是……张总?”

“是的,我就是张伯爵。”

海天燕冷静地接着问到:“张总是不是要问贵公司李翎小姐的项目进行得怎么样了?”

“不是的,海主任我是想请您今天下午在友谊饭店吃个便饭,不知海主任方便不?”

海天燕愣了一下,说:“呵?呵呵,谢谢张总。不过,张总不是还在香港吗?”

对方笑起来,说:“我已经在你们城市里。哈哈……是呀,内地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吗,时间就是效益。所以我就抓紧时间赶来了。那么……不知道海主任今晚肯赏脸吗?”

海天燕不由得吃惊,这个基督山影像广告传媒公司的老板果然决断的很,竟然在我们没有掌握任何消息的情况下来到了内地并且已经来到了这座城市里,看来此人真的不一般。

海天燕慢慢走到窗前,巨大的玻璃窗把楼下的景致一览无余地呈现在视野里。这是在16楼的半空中,窗子半悬在空中,使他感到像是站在了万丈峭壁上似的。

然而,他优雅的耸了下肩,自言自语到:“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张伯爵,我就来他个单刀赴会……”

其实,如今友谊饭店在这座城市里已经算不了上档次的饭店了。海天燕来到这里时,心里还在琢磨着,这个张伯爵看来也是对内地的消息了解的不透彻,都什么年代了,他还在这里请客吃饭。

大厅里已有准备,海天燕刚踏进大厅,就有服务员过来对他说:“海主任你好,请跟我来。”

海天燕点点头,跟着她一起走进了饭店贵客间。服务员只把他领到门口,替他打开门,说:“海主任您请!”然后就站在门边不再说什么了。

海天燕说了声谢谢,一步走进去,却愣住了。

房间里飘逸着茉莉的香味,起身迎接他的不是什么基督山影像广告公司的总裁张伯爵,而是一名军队的首长和两位勤务兵。

那位首长笑容可掬的走到海天燕身前,说:“欢迎海主任,欢迎,欢迎呀!”

他握住海天燕的手,一起走到饭桌前坐下,勤务兵马上过来递烟倒酒。首长说:“我可知道海主任烟瘾大得很的。”

海天燕笑道:“是吗?首长是不是预先做过侦察工作。”

首长说:“也可以这样说。呵呵,好了,我们不用打哑谜了。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张伯爵。”

海天燕沉稳地笑笑,说:“我真的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您是……”

首长认真地点点头,说:“我确实是张伯爵。哈哈,海主任请不要猜了。我这都是戏装,还有这两个勤务兵,都是扮相。我们不是解放军,我也不是首长,我们是香港基督山影像广告传媒公司的人。”

海天燕依然沉稳地问到:“可你们这是……”

张伯爵笑到:“海主任,这样说吧,你不觉得我眼熟吗?”

听他这样说,海天燕细看了他一会,不由皱眉回想起来。但是,张伯爵说:“海主任不用想了,我还有一个名字,张粮。想起来了吗?”

“张粮……”

“是,我就是张粮。海主任你还记得吗?十几年前的一个夏天,那是在晚上,有一个少年在天祝石膏矿的卷扬机房里给您画过画?”

海天燕大吃一惊,再次细看了一眼张伯爵,他想起来了,是他,他就是那个在深夜的黑暗里给他送来光明的少年。真是想不到呀,光阴荏苒,转眼快二十年了。当年的那个才华横溢的少年今天成了香港一家著名影像广告公司的总裁了!

“想起来了吧?”

张伯爵笑眯眯地问海天燕,他让“勤务兵”给他们倒好了酒,说:“海主任,为我们的重逢!”

海天燕端起酒杯说:“干!为了重逢!”

俩人一干而净。张粮说:“我离开石膏矿后,很快在林静阿姨和她的朋友关阿姨的帮助下离开了内地去了香港……”

张粮说着,起身离开桌子,慢慢踱着步,一边说到:“可以这样说,我走的时候是一个完全彻底的无产主义者。”

他转过身回到桌前,一边为海天燕倒酒,一边说:“我出生在这座城市里的一家发电厂。父亲是这家发电厂的炊事员。小时候,我们家因为穷而被人看不起。记得有一次我去电厂图书馆借书看,图书馆管理员竟然不让我进门……”

“我老家在河北保定,父亲在发电厂做炊事员之前曾经是一名出色的猎手。他后来先在部队当兵,就是炊事兵,转业后来到这座城在发电厂做了炊事员。他能遗传给我的好点的基因也许就是他做为猎人的勇气吧?”

“海主任,十几年前,我不要说在这友谊饭店里宴请你。那个时候我连在饭店的大门前站站的资格都没有。似乎是上帝早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有的人他们什么事情都不用作,但什么事情都能做到。好像这世界就是他们的,而有些人却只能睁着羡慕的或着是无奈的甚至是麻木的眼睛看着他们享受着世界……”

“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我走进了军区大院,我心中潜伏着的那种不平等的心理压迫更加地强烈起来。在那一段日子里,我幻想着参军,然后也成了将军,能够穿上首长的服装……”

张粮在说这一番话时声音并不高,他是在平静的叙述中讲完了他的故事。他说:“海主任,现在你明白了我们为什么都穿军装并且在这友谊饭店里宴请您的理由了吧?”

海天燕浅浅地笑笑,说:“张总是为了还一个你在少年时期许下的愿望。这个我理解。张总二十年后重回故里,依张总现在的实力,真的是衣锦还乡。可喜可贺。”

他们又碰了一杯酒。

张粮一边为海天燕夹菜,一边说:“如今海主任不也是春风得意嘛。”

海天燕笑道:“我们是不一样的。我是吃公家饭的人,不像张总,是自己给自己做老板,命就在自己的手里握着。我呀,说不上哪一天就被上级领导给炒了。就像当年,我不就是被无缘无故的划成了右派被送进了大牢里嘛。”

张粮接口说:“而这一‘错划’可就是十年呀。海主任,您想过没有,每个人有几个十年?”

海天燕拿起酒瓶,给张粮倒满一杯酒,又给自己倒满。

张粮微笑着看着他把酒倒好,拿起酒杯,一边和海天燕碰杯,一边又问道:“海主任,你再想想,你还有几个十年?”

他一口喝尽杯中的酒,说:“恕我直言,我还想问你,你在这个开发区主任的位置上又能呆上几个十年?”

海天燕不动声色地听他说下去。张粮又笑起来,说:“就像我刚才给你讲的故事一样,十几年前,当我偶尔走进军区大院里时,我心中潜伏着一种不平等的感觉。后来我在香港闯荡的那几年里,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是权力……”

张粮笑眯眯接着说:“即便是在过去,内地自称是无产阶级掌握着红色政权,然而,也许是无意识的状态吧,内地还是等级分明得很。有所谓红色政权也就有所谓红色贵族。于是我明白了,只有像军区大院里的那些穿着军装的首长们,才会拥有在友谊饭店睡觉的权力……”

海天燕微微笑笑,说:“张总,我们今天见面应该算是久别重逢,而我也真的欠着你一笔人情债。说实在话,二十年前的那个少年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他真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孩子呀……”

张粮没有做声,他在静听海天燕要说出什么结果出来。

海天燕接着说:“时间过的真快,但我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这多多少少带着点戏剧的味道。我不是从前的我了,而您张总,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少年张粮了。我成了开发区的海主任,你也成了香港基督山影像广告传媒公司的总裁张伯爵了。”

张粮眯眼笑笑。

海天燕继续道:“现在内地经济对外实行开放,对内搞改革,张总的到来无疑正逢其时。说吧,你们的项目书我看过了,很有创意。按说,这个项目不归我管,因为它的性质应该是文化范畴的。不过,我毕竟是开发区主任……”

海天燕笑起来,说:“哈哈,我想,我在这个位置上最多也就是几年。也就像张总说的那样,我没有几个十年了。乘着还能干得动,为本市的经济建设出点力,我想我还是应该尽力而为之吧。”

张粮也笑起来,说:“有海主任这句话,我想我们这第一次合作,应该是完美的。干杯!”

俩人再次举起了酒杯。

分手时,海天燕接受了张粮的一条香烟。回到居所时,他才知道,烟里装着的不是烟,而是钱。

海天燕笑笑,说:“是呀,我还有几个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