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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思念家乡的散文美文:七狼山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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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狼山是家乡的一座山,出我家院门往东步走八九里就能到达山脚下,这山虽然不怎么挺拔陡峭,但在当地也算是一座较大的山体。听说过去这一带人烟稀少时,山上山下经常有野狼出没,记得小时候奶奶常拿狼来了吓唬二叔家夜哭的孩子,但这山名究竟是不是由此而来,恐怕谁也没去考证过。

关于思念家乡的散文美文:七狼山情思

最早上七狼山,我还不到十岁。那是冬天,父亲赶着勒勒车上山砍柴,我跟着父亲上山玩耍,偶尔也帮父亲收拾归集山柴。勒勒车又叫牛牛车或大辘轳车,六七十年代仍是北方牧区和半农半牧区最常见的拉运工具,我家有条牛正值成年,褐黄色底毛间有黑花斑隐约可见,父亲给他起名叫“花布衫”,这条牛性情极为温顺,犁地拉车却力大无比,是我家生产生活中不可缺少而且是卓有贡献的一员。

我身上围一件旧皮袄,靠着勒勒车上的枳机草囤围,稍稍可以遮挡一下山野里的寒风。父亲一边吆喝“花布衫”往前行走,一边轻声唱起一段二人台小戏《走西口》:“咸丰正五年,山西省遭年限,有钱的粮满仓,没钱的人儿受可怜……”父亲唱得很低,后鼻音重,调儿应是祖籍山西那边的腔调。我知道父亲能拉会唱,他年轻时候在大合作社的剧团拉四胡,有时还兼二人台的男角,但在我记忆中,很少听他像这样唱上一段。车到山前,我和父亲给牛卸了套,任由“花布衫”随意走动啃食雪地里干枯的野草,父亲提着砍刀和麻绳布袋,领我爬上半山腰,钻进沟谷山缝,那里有生长多年已经凋衰的灌木,把灌木粗根砍下,拉回家就是可以取暖煮饭的生火柴。

虽然是冬天,七狼山向阳的石崖下却也暖和。 我在山上捅雕窝,找奇形怪状如驼峰如雄狮的岩石,身子冷了,就蹲在石崖下暖和一会儿,或拣来干柴点火取暖。从早上九点多一直到下午三四点,我不吭不响地玩,非但不觉得寂寞无聊,反而玩得津津有味,乐趣无限。有时沿着山腰仄仄的曲径爬上山顶,大半天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山下不远处,有一个晶亮的小淖,山下村子里炊烟袅袅,我心里有一种无限风光尽收眼底的惬意。那时候,我着实是一个山里娃,没有走出过村子十公里外任何一个地方,在我年幼的心底里,这样的风景,是我对家乡美的最初印象。

而只要有豁牙四大爷也上山来,我便有了更多的乐趣。他是村里的羊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小老头,是和我家隔墙的邻居,他有不少如炒莜麦、编箩筐、熟皮子、擀大毡等手艺,人开朗,也很热心。见他上山来,我就步步不离,看他砍柴,缠着他讲故事。他能讲好多故事,比如《呼延庆打擂》、《薛丁山征西》等等,但多半是从别处听来又经过他自己加工演绎的民间奇闻趣事。有时高兴了,他会高声唱上一段,前面还另加几句“头字谣”的道白,念叨起来琅琅上口:“四老头,疤瘌头,腰上系根麻绳头,手拿一把大斧头,上山头,砍柴头,哼!哈!两斧头,砍下了我的脚趾头”。四大爷经常上山砍柴,手指头脚指头都没受过伤,不过他小时候头上生过疮,脱了帽子后疤瘌很明显。

那些年,我每年冬天都要跟父亲上七狼山,一冬好几次,头几次上山寻玩的时候多,以后每次上来,不仅能帮父亲收拾山柴,还能牵回“花布衫”套车装车。父亲砍回的柴在院子里一集一大垛,我家冬季一直没缺柴烧。那时候村里人买煤很不方便,要赶牛车马车到三十公里外的乌兰哈达火车站煤场去拉,多数人家也没有钱买煤,人们就上七狼山砍些山柴生火御寒,在困难的岁月里,确实熬过了好多个漫长的严冬。

如今,家乡人再不用上山砍柴了。近些年来,我家和村里乡亲的生活境况一年比一年好转,到了冬天,全村人取暖都开始烧大块煤,砍柴这些艰辛的活儿渐渐成了记忆中的往事。豁牙四大爷已年过七十,老伴离世,他一个人鳏居多年。原先尚存的几颗牙现在掉得不见一颗,可他身子骨还十分硬朗,一直给村里人放羊。他穿一身布料很便宜的西服,里面却套着对襟棉袄。他告诉我,门市部只卖这年轻人的衣服,他没打搅别人做,就这样买了一身凑合着穿,也算是活几天年轻。

我知道七狼山不是什么名山,但它是我家乡的一个象征,我一直想为七狼山写点什么,把我对家乡的怀恋写进去,把我思乡的情结写出来,直至今天,我才写下短短这么几行文字。自离开家乡后,每年冬天里,我总会有一两次从城里回乡下,站在老院大门口,我一再凝神瞩望披着皑皑白雪的七狼山,我仿佛又坐上了颠颠荡荡的勒勒车,仿佛又偎靠在“花布衫”身上,感受这头充满力气和灵性的生命的温热,我仿佛又听见雪地里勒勒车吱吱作响的辙音。七狼山,家乡的山,你是我走出童年、走出人生泥窝的见证。对于你,不只是这七十岁的老人走不出你的氛围,就是远离家乡的我,不也怀着一种深深的依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