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给你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高三的学生马上就要举行成人礼了。
这件事让我想到之前有一句很流行的话，叫：你可以不成功，但不能不成长。据说，是杨澜女士说的，不知真假。
所谓成长，可以说和成人的意思是很接近了。
但什么是成长呢?如何才具备成人的资格呢?
上网搜索一下。
首先出来一些十八禁的照片和网站。
嗯……这首先说明：
首先是身体要发育成熟，这样才可以算一个成人。
然后，成人代表着拥有能力之后随之而来的权益、权利和义务、责任。
比如政治的权利：十八岁可以投票选举。
比如兵役的义务：十八岁可以当兵。
在中国，一个人十八岁了，我们认为他有足够的智慧选出合适的人领导国家，认为他有足够的能力用有效的办法的保卫国家，但却总担心他们没有足够资格喜欢一个人，或者选择一段婚姻。乃至选择一个专业，要上的大学，甚至一份工作。古代成人礼之后，男可婚，女可嫁。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所以杜丽娘16岁了，春闺思情，大龄晚婚，非常可以理解。
成人也代表一种完善的人格。
让我们把时光“嗖”地一下，倒退两千五百年。
那时候，孔子还活着。
子路问他什么是成人。
子路问成人，子于是曰：
“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 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论语·宪问》
我来翻译一下：
孔子说要像A一样智慧，像B一样佛系，像C一样勇敢。像D一样有……。
“冉求之艺”不太好翻译。
杨伯峻先生在《论语译注》里把“艺”翻译成“多才多艺”。
我认为这样是不对的。
因为孔乙己分明说过“多乎哉，不多了”这样的话。
这话是孔子向一个姓名不可考的公务员——太宰说的。
那个无名公务员问：夫子何其多能也?
他问孔先生怎么这么能。孔子回答说：“吾少也贱，故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意思是茴香豆不多了……不对，孔子的意思是说：
我小时候家境贫苦，所以被迫不得已学会了不少鄙贱的技艺。真正的君子会有这样多的技巧吗?答案是不会的。——杨伯峻《论语译注》
况且，子还曾经曰过：
君子不器。
君子不必像器皿一样，拥有特定的技艺，发挥特定的作用。算账，种地，养猪，送快递，做电子表格，纸杯蛋糕…………
想来，都算特定的技艺了吧?所以，有人解释说：
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德之士，體無不具，故用無不周，非特為一才一藝而已。”
意思说，人不能局限于一才一艺，而是要多才多艺。
这个有人，并不是阿猫阿狗，而是朱熹。
杨伯峻先生对于”艺“的解释，和朱熹对于”器“的解释是可以愉快地结合到一起的。虽然如此，我还是觉得，朱熹的解释，即使有杨伯峻先生佐证，也是不对的。
一个知乎网友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打比喻说：
嗯，君子不能像菜刀一样只有一种用途，而应该向瑞士军刀一样，有多种用途。怎么听起来，总是怪怪的?
因此我们还是要再回到孔乙己数茴香豆时引用的那句话的语境里：
——夫子何其多能也?
——“君子多乎哉?不多(能)也。”
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
冉有之艺不是才艺——如果指的是什么会打高尔夫、能拉小提琴之类。孔子如果听见什么才艺表演之类的，恐怕要晕过去了。
冉有之艺不是技能——如果指的是什么能做会计，懂理财什么之类的。他不是说过能理财的子贡是个胡琏吗?
才艺、技能在孔子看来，都是君子不该关注的“鄙事”。
根本就不是“才艺”。
我们搞不懂孔子的意思，不是我们的错。是因为时间偷换了才艺的意思。
好在孔子提供了一个有才艺的人。
不是说冉有之艺吗?
那就看看冉有都做了什么。
鲁哀公十一年的春天，齐国攻打鲁国。冉求那时正在做季康子的大管家。季康子不是一般人，而是鲁国三家实际执政者中最有实力的那个。
国家有危难了，他很慌张——虽然他本应该是那个最不慌张的人。
他问冉求应该怎么办。冉求请他与另外两家合力，一起撸起袖子，抵御齐国，
季康子于是动员另外两家参加，结果特别没有面子，被拒绝了。
看季康子犹犹豫豫的，冉求放了狠话：
“国政承担在您的肩上，齐国人攻打鲁国而不能作战，这是您的耻辱。这就完全不配和诸侯并列了。”
季康子压力很大，带着冉求上朝。
拒绝过季康子的那两家正卿非要死乞白赖问冉求应该怎么打仗。
冉求的回答是：“君子有着深远的考虑，小人知道什么?”
搞得问的人都不好意思了就是说我不是君子是小人呗。
总之，冉有据理力争，终于说服这三家正卿下令迎战。
然后就自己亲自带兵、守城、打仗。
战争中，鲁国的军队不敢过河迎战，冉有带头过河。季康子不敢出兵，冉有不厌其烦，多次请求出战，最终打败齐国军队。
《左传》上记载了孔子的评价，“义”也!
因此，可以说，冉有之艺，是道义，是准则，是那么了不起的一种人生观和价值观。
什么是成人?
孔子告诉子路：把冉有和前面的ABC加起来，还不够，还要学会礼仪和音乐，才可以。
过了一会儿，孔子说，“等等!”
“现在的人们可能做不到了。我再提出三条标准吧。”
第一：见利思义
做了某件事，有它的利益。但这利益是道德的呢?还是不道德的呢?要做道德的选择，放弃不道德的利益。
第二：见危授命
当国家和他人处于危险之境的时候，甘愿付出生命。
第三：久要不忘平生之言。
如果生活总是没能帮你实现理想，也不要忘记一直以来的诺言吧。
不知道你听懂没有，反正子路听懂了。
四年后，卫国政治变动，国家大乱。
在卫国做官的子路临危受命，临死之前，说，君子死，冠不免。
那顶成人礼上戴上的帽子，到死都不能掉下来。
子路最终被剁成肉泥。
当年，他和冉有一起侍坐。孔子问他们，如果这个世界给你一此证明自己的机会，你们会怎么做?
子路第一个跳出来回答问题，不假思索，率尔对曰。
“给我一个内忧外患的国家。我用三年的时间，就可以让人人有保卫国家的勇气，而且还懂得做人的道义。"
孔子微微一笑。
子路始终没有机会，去治理一个国家，去让所有人有勇气和道义。
他只是自己做到了，而已。
本文作者： 万万 在
公众号：第四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