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母亲的一辈子的光阴消耗在双腿的奔波上，我们的双腿深深感受到母亲行走的力量。
母亲是大山的女儿，母亲走出了大山，嫁到几十里外，家门口依然小山丘连绵。父亲虽然有才，年轻时却文弱如书生。母亲的经历，塑造出她既有女性的慈爱，又有男性的粗犷。那双腿踩过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田埂和山坡，把汗水洒向仅有的几亩责任田和自留地，那是我们儿时粮食的源泉;踩过乡里镇里通往集市的泥泞小路，把希望寄托在肩上的担子里，那是我们年少时完成学业的保障。
母亲个子不高不矮，腿不算细长但也不短。从我记事起母亲每天早出晚归，卷起裤腿干着地里的活。母亲还带我们上山去砍柴、采茶叶、挖草药。母亲的步伐没有慢过、停歇过，好像永不知疲倦似的。我怎么都无法把这双沾满黄泥的腿和在台上翩翩起舞的“七仙女”的腿联系起来。但事实是：没上过学的母亲，做姑娘时却曾是乡里戏班的名旦。
赶集、双抢、送公粮和挖红薯的日子是考验母亲双脚力量的严峻时候。长长的扁担如母亲伸开的两臂，扁担一头挑着一个箩筐，母亲挑着箩筐走在山道上、田埂上、机耕路上。母亲双臂伸展，一前一后拽着绷紧的箩筐绳子。箩筐和母亲看起来颤悠悠地走着，但却很平稳。有时母亲放下担子歇息，重新上路时，我担心母亲被重担压着的腿是否能顺利站起来，更害怕母亲晃到路边踩空。我还没回过神来，母亲“咚咚咚”的脚步声已走出了好远。
双抢挑谷子时母亲的双腿如踩着舞曲般欢快，但我记得母亲累得晚上腿会抽筋。那年头到了初冬要挖1000多斤红薯，我不敢回想母亲的双腿在崎岖的山道上吃力行走的情形。赶集和送公粮路途遥远，母亲有点弯曲的双腿踩着多少希望啊!
“不插五一秧”，为了不错过季节，让自家的几亩薄田能早日插上秧，记得母亲鸡鸣而起，双腿毫不犹豫伸进寒气逼人的水田里。“立秋不插秧”，为了秧苗更好地成长，母亲的双腿在暑气未退的泥水里一泡就是几个小时。“青蛙无颈，小孩无腰。”可是，记得那时我们才插半天就腰酸背痛了。农家的炊烟在袅袅升起，远山朦胧安静。“不插隔夜秧”，母亲一个人还在水田里。一棵棵秧不整齐地摆列，但每棵都很直，像在书写母亲自己的传奇，又像书写我们的童年，悠闲地等待长大!就这样，一年复一年，母亲的双腿落下了风湿关节炎的毛病。
母亲的腿的魅力也正如她人格的魅力。经历了这么多困苦，母亲依然善良而热情，有人生病，母亲会拿出仅有的一点钱去垫。只要有人叫帮忙，母亲会先把自己的事放一边。母亲的双腿常常行走在孤寡老人的床前;停驻在留守儿童的窗下。
如今母亲腿上的青筋一股一股的，泛着刺眼的光泽，像一把刀子切割着我的心。风湿发作时，母亲走路一瘸一拐的，有时甚至要依赖拐杖。我也弄不清楚母亲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拄拐杖去赶集和干农活的，只记得拐杖点地的声音一声声常常敲在我心上。
母亲的一辈子的光阴消耗在双腿的奔波上，我们的双腿深深感受到母亲行走的力量。在人生的旅途中，我们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一步一个脚印平稳地走着平常的路。
泪眼朦胧中，母亲佝偻着背，弯曲着双腿行走的姿态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美了……
作者：潇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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